陳秘書的形象有些刻板, 端方的臉上駕著一副無框眼鏡, 中規中矩的職業套裝，得體幹練卻無甚亮點。

在餘小雪眼裏，陳秘書出了刻板冷淡之外，對工作要求還很嚴格。自己因為專業不對口, 工作上明顯吃力，沒少因此挨陳秘書批。

此刻, 陳秘書從卓安辦公室出來，操著公式化的語氣叫她, 她心裏立刻打起鼓來。

自己又出紕漏了？

說實話, 雖然這份工作薪資待遇好，可每天被人批的滋味實在不好受。要不是為了卓安, 她才不會留下看陳秘書的臉色。

陳秘書把她局促不安的神情看在眼裏, 心下泛著冷。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個性格內向害羞的小姑娘, 結果，小家子氣是真的, 害羞內向全是裝的, 甚至心狠手辣。

明知道她對花生過敏, 竟然故意在她的飲料裏加花生！工作能力不行沒關系，人品不行就沒救了。

“卓總叫你進去。”陳秘書一如既往得冷淡, 她既然委婉地向卓總提議換掉餘小雪，那麽她一定要促成這件事。

小姑娘太年輕，以為耍小聰明就能穩住腳。卓總或許不會辭退她，但總裁助理這樣的職位是不會再有了。

餘小雪正愁找什麽借口去卓安辦公室, 這下正中下懷。眨眨眼，露出最顯無辜的表情，“陳秘書，卓總叫我什麽事呀？”

連語氣都是忐忑的。

楚楚可憐小白花形象或許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，看在陳秘書眼裏卻是矯揉造作。這裏是公司，她可憐給誰看？

再者，陳秘書是事業型女性，在她看來女人要自強自立有自己的事業，而不是靠男人。

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，心裏的鄙夷卻多了幾分，“自然是工作上的事。”

不然她以為能是什麽事？

餘小雪哦了一聲，心裏多少明白自己是把陳秘書得罪了。不過是個秘書，等她成了卓太太，看誰還能在她面前擺架子！

敲開卓安的辦公室，看到他的那一刻，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來。

“卓總。”

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毫無道理可言，哪怕只是叫出對方的稱呼都能讓人心生滿足。

可惜卓安毫無所察，甚至連頭都沒擡，自然也沒看到她刻意擺出得惹人憐愛的神態。

餘小雪的工作安排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，把她安排在這或者那根本無關緊要。他的感覺是餘小雪不能勝任助理的工作，陳秘書也說她表現得不盡人意，那換個崗位正好。

把手裏的文件一合，這才看向略顯局促的餘小雪，“我記得你學的是設計專業。”

“嗯，平面設計。”

“你在公司也有兩個月了，看得出來助理這份工作不適合你。我打算把你安排去我妹妹的公司當設計，你的意向如何？”

餘小雪一下懵了，他是什麽意思？不是都好好的嗎？怎麽突然要把她安排去別處？

卓安難得有耐心解釋，“我妹妹要開個服裝公司，服裝設計跟你專業對口，有利於職業規劃。”

餘小雪抿了抿唇，想說自己的職業規劃是當上卓太太。離開卓氏她的優勢就大大減少，卻也不能拒絕說不去。他這麽安排完全是出於好意，自己怎麽能駁？

去卓寧的公司也有好處，她暗中打聽過，卓寧跟林恩知的關系不好，自己要是能拉攏卓寧，助力就多了。

短短幾秒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，左右權衡著利弊。

最後綻開笑顏，“卓總，謝謝你這麽替我著想，我一定好好幹！”

卓安嗯了一聲，沒有過多表示。不管她願不願意遲早要從助理的位置上下去，他可以養閑人，但不想看到閑人在跟前晃眼。

“卓總，昨天的事我還沒謝你，今天又麻煩你為我的事費心，我真有點不知道怎麽謝你了。”

“正常的人事變動，談不上費心。”

“雖然是這樣，可對我來說卻是關乎前程的事。而且……平時家裏也受到你很多照顧，不能不謝。中午我請你吃飯吧。”

說著露出個甜甜的笑來。

卓安絲毫沒把她感恩的心情看在眼裏，拒絕得幹脆，“不必，我中午有飯局。”

心裏雖然有小小的失望，餘小雪還是笑著問：“我能不能跟去認識客戶？”

卓安這回眼裏終於有了情緒，帶著審視，他怎麽覺得她的目的並不是認識客戶？直到她臉上的笑漸漸撐不住，才慢條斯理道：“私人飯局。”

餘小雪早已被他犀利的目光盯得後背起了一層薄汗，自己一直在他面前裝天真乖巧，深怕被他看破偽裝。不敢再多說，反正機會有的是，不用急於一時。

等到餘小雪出去帶上辦公室的門，卓安慵懶地往椅背上一靠，莫名地想起林恩知來。

她怎麽會覺得自己跟餘小雪有暧昧，這種青澀的小丫頭，根本不符合他的審美。而且性格怯弱。笑容裏永遠帶著討好和小心翼翼，完全不是對等的關系。

相比較起來，他更樂意面對林恩知，雖然說不了三句話就要吵架，至少關系是對等的。

不過，她最近真的很反常，甚至說出了各自安好的話來。她當初死纏爛打要聯姻不是因為喜歡自己嗎？

變心了？

這個認知叫他眉頭擰得死死的，有一種被玩弄的錯覺。

帶著令人非常不爽的感覺，卓安去赴飯局。在約定的餐廳尋到位置，林恩知和李聰輕聲說笑的畫面讓他覺得著這是林恩知給自己下的套！

她是要證明給他看李聰很樂意接盤？

收斂起過多的情緒，他走過去，“抱歉，我來遲了。”

四人的桌子，林恩知跟李聰面對面坐了，他很自然地選擇在林恩知身旁落座。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但心境不一樣，難免有不同的想法。

此刻的林恩知覺得諷刺，難得他會主動坐到自己身邊。同時又替自己不值，對他的感情並沒有減少一分一毫，不過全都強壓在心裏不表露罷了。

他的一舉一動仍牽動她的情緒。

李聰笑著把菜單遞過去，“我們也剛到，看看吃什麽。”

卓安沒接，“都行，你點吧。”

李聰沒有來虛禮那套，聞言收回菜單開始點菜，橫豎今天不是真的為了吃飯聚在一起。一邊看菜單一邊詢問卓安和林恩知的意思，卓安順手給三人倒了茶水，問什麽都說好，顯然心不在焉。

點過菜，李聰朝對面的兩人歉然一笑，“昨晚的事很抱歉，我替我媽道歉，你們別往心裏去。”

“李姨只是著急你的婚事，你早點帶個人回去，她就高興了。”

昨晚李母是有失態了，看李聰的面上林恩知不會計較。再說，卓安一點沒給李母留臉，爭鋒相對半點虧都沒吃。

相比較起來，卓安的話可比李母毒辣多了，李聰大度才沒跟他計較，反而來賠禮道歉。

她側頭看卓安，他是不是也該表態一下？

卓安跟她的目光碰了一下，緩緩道：“單身挺好的。”

李聰一臉尷尬，朝林恩知投去抱歉的眼神。自己擔心昨晚母親的話影響兩人的感情，特意來道歉。結果話沒說兩句，卓安就說單身好的話來，不是紮林恩知的心嗎？

“呃……我不排斥婚姻，只是還沒有遇到合適的對象。”

卓安嘴角扯出一抹笑，用過來人的口吻道：“結婚是要慎重，門不當戶不對多半過不好，李姨就是例子。”

說的是實話，卻也夠難聽。

李聰臉上的笑意退了去，點點頭，“我父母的婚姻很失敗，所以我更要慎重。”

見他這樣，林恩知狠狠地剮了卓安一眼，他存心來找茬的吧？不樂意來完全可以不來，戳人痛處算什麽？

卓安被剮了一眼反而覺得心裏的不爽紓解了不少，拿起茶喝了一口，完全不在意兩人不怎麽好看的臉色。

林恩知明目張膽地維護李聰，他說什麽了嗎？

李聰心裏暗暗叫苦，明明是賠禮道歉，結果反而適得其反。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緩和氣氛，恰好手機鈴聲打破了尷尬。他這才得以脫身去僻靜處接電話。

他一走，林恩知就沈下臉。

“李姨是李姨，李聰是李聰，人家誠心誠意道歉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我不過就事論事，不希望他走他父親的老路，千金小姐可不是那麽好養的。”

就算如李母所願跟林家結了親，李聰養得起林恩知嗎？

差點忘了，李母有兄弟姐妹瓜分家產，而林恩知是獨生女。這麽一來是林家養著李聰，就是沒名沒分跟著林恩知，也還是被養的那個。

軟飯吃到頭，林氏也被他吃盡了。

林恩知打量著他，換作平時他根本不屑接受這樣的飯局，今天卻尤為刻薄。

忽然一笑，“你不是吃醋吧？”

人吶，有時候就是賤！

你求著他吧，對你不理不睬，你不搭理他了，反而巴巴地來刷存在。

“你覺得我會為你吃醋嗎？”

瞧瞧，這才是她的目的吧？

知道以前的那些套路不好使了，換招式了？呵，以為這種拙劣的手段能引起自己的註意？

“我不需要你為我吃醋，我說了，各自安好互不幹涉。”

卓安冷嘲，“裝得跟真的一樣，既然要裝，麻煩裝得徹底一點，別去我媽跟前告黑狀。”

林恩知下意識握緊手裏的茶杯，恨不得朝他劈頭蓋臉地潑過去！

卻在看到李聰面帶郁色地回來時斂了情緒，顧不上跟卓安置氣，擔憂地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卓安心裏又發起堵來，她對李聰還真不是一般地關心。

各自安好他沒意見，不過，是不是也要稍微顧及一下場合。

當著他的面秀恩愛算什麽？

李聰很想給林恩知一個安撫的微笑，可惜力不從心，只能微微嘆氣，“不好意思，突然有點急事，我恐怕要先走一步。”

卓安點頭，“沒關系，你先忙。”

林恩知了解李聰，應該是棘手的事，要不他也不能半途走人，心裏跟著著急起來，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
李聰含糊地搖頭，“不清楚，我要過去看看。先這樣，我去把賬結了，你們慢慢吃。”

“李聰……”

林恩知叫他，李聰沒聽見一樣腳步匆匆地走遠。

“他不說，肯定不是好事，就是問也問不出什麽來。”卓安起身坐到對面李聰剛剛坐的位置，李聰那麽明顯的敷衍她聽不出來嗎？

就是問不出來才叫人擔心。

林恩知也沒了胃口，拿了包起身，“我也不吃了。”

卓安把玩著茶杯，不緊不慢道：“卓太太，你這心變得未免太快了？”

林恩知的動作一頓，她承認自己傻，可就是傻子也有幡然醒悟的一天。

他還妄圖她傻一輩子？

不輕不重地呵了一聲，走得頭也不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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